明轩丝语
再忆母亲
散文  2015年12月25日  阅读:599

母亲已于农历1998年5月7日,也就是端午节刚过,许是长期潜藏的多种疾病并发而与世长辞。到现在我们也没弄清楚到底是那种绝症夺去了我凄苦一生的母亲生命。晚上照例吃了几片止痛药的母亲,还叮嘱孙女和孙子早些睡天明要去上学,别起得太迟……也许是冥冥中的注定,母亲竟然这个晚上让一直陪她睡觉的孙女和她妈睡——

我一直想弄清母亲是不由自主还是早有预知,不要孩子陪她?

早上孩子照例叫“婆婆”(奶奶的别称)告别去上学的时候,却怎么也叫不醒母亲,女儿用小手摇晃母亲头颅并大声呼唤不醒母亲时,妻子才发现情况不对……

回首母亲活着的历历往事,有过欢喜,有过悲伤,有过彷徨,有过希望,但母亲朴实坚强忍痛操持家务的背后,我从未真正的了解母亲那种无言的伟大和如海的慈爱。在这条本就充满艰难和坎坷的人生道路中,母亲是怎样的支撑着病痛的躯体,用一颗博大的爱心和难舍把所有的不幸全埋进心底,苦苦独撑到生命枯竭?我知道她生命虽然终结,而灵魂却依然在深深关爱着她的儿女们,要不昨晚我和母亲怎会在一起整整一晚呢?

生活中,曾经那么柔弱的母亲,一直保持着作为一个生命的尊严,高质量地生活着。直到最后病魔突然进展到无力支撑时,也没有告诉儿女们她忍受的痛苦和病情的真实状况。但事实上,平时母亲流露出的感情总是那么脆弱,儿女们的一点小病都紧张得不得了。

母亲就那么默默地走了,没有拖累一点儿女们,没有与儿女们话别,没有让我们花费一点时间和精力为她治病,她便悄悄而静静沉睡于无期的酣梦中。她留给了儿女们无尽的思念和无尽的愧疚,也留给了儿女们质朴和善良的精神财富。这样的离开方式,往往在电影中才会见到,没想到却确确实实发生在我们的身上。我想,这也许是无情的苍天对勇敢者的恩赐和奖赏,让母亲不再承受说不出而又无期的痛苦。但也许是无情的苍天惩罚平日只图享乐从来没有认真关爱过母亲的我们,让我们永久背负沉重的愧疚和思念。

母亲,其实是坚强的。

母亲去世之前,总是腰腿疼痛的难以行走,肠胃不好,心脏也不好,几次晕厥后都是儿子和邻居急救的,当时家里生活比较困窘,当地的医疗条件也很落后,我们只是请了当地还算有名的老中医来给母亲看病。熬了几副中草药,也吃了一些西药片,母亲看起来好像好多了,依旧做饭,种菜,上地劳动,一家子在母亲慈言善语里和和乐乐的生活着。就这样母亲在感觉不行时吃几片西药赖以缓解痛苦的坚持着,谁也不知道母亲究竟病到什么程度。而我们也竟然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没有人再为母亲找医问药,也没有谁再想着领母亲到大城市医院给好好检查诊治过。这凄惨的一幕终于在九八年完全击垮了我曾坚强的意志。多少年来,我不知是怎样的日复一日,夜复一夜的与母亲对视,与母亲私语,怎样的坚持着走到现在这个样子的,我背负的沉重让我面对着母亲的坟堆总是语噎难尽,久久难离,埋进坟堆的是母亲的病体,埋不掉的是永久的牵挂和思念,是无尽的亏欠和悔恨。而母亲的魂灵我总想着是紧紧跟着我的——

我常常会写点东西,也研习书法绘画,就在我思考写下生活赐赠我的快乐和痛苦感受时,抑或静下来临习法帖和作画时,总会无由的生出满腔的忧伤和思念,总会把文章或者书画都带上一种淡淡的情愁。也无由的总爱独享寂寞和安静,无由的反感喧闹和浮华,什么聚会、卡拉OK,吸烟喝酒,海吃暴喝……。我总想把母亲带着去趟大城市的大医院好好检查、好好治疗,再带着母亲去那些好地方转转,吃些没吃过的东西,看看外面的世界。我便竭力克制着常常让我痛苦不堪的头痛,常常写着我孤独的凄凉,也画着我永久的忧伤。我想把我活着积累的坚持到头来一并带给我慈爱的母亲。

这些年来,我写了几十万字的随感、诗歌、散文,每篇都配了图片,也创作了好多书法和绘画作品,刻了好多印章,这些东西里面蕴藏着难为人知的情愫,虽然有些作品开始时并非倾诉那种潜藏的情感,但最后还是都会隐隐带着那种无法卸却的情怀,总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忧伤,不论文章和书画。尤其为文章配的图片,更是我心灵真实的写照。也许,这种寄托是我赖以继续生活的动力和希望。我想母亲总会随着我的笔意去游览名景胜地,会随着我的笔意去享受儿子获奖的自豪和幸福。我除去过一些城市和名胜外,还去过许多无人知晓的地方,但无论那里我都会带着那种情思也带着母亲。无论欣赏还是吃喝,我都会把热爱和心灵统统交予母亲。

回顾那些文字,像是一种忏悔,一种倾诉,是在忏悔我的不孝,是在倾吐那段我最为叛逆,只顾实现自我,无暇顾及母亲的时光里,母亲最想了解,却无从了解的心声。曾经想把它们组织在一起,命名为《云踪风迹》,每一篇文字都是母亲艰辛生活路途中的印痕,都给儿女们一种潜在的教育和启迪,每篇都以一种伤感的笔触,直面痛楚的方式,反向去刻画母亲和激发亲人们内心的坚强。只可惜,刚刚拉开序幕,却因自己的病痛而嘎然而止,就像一首乐曲弹到最高潮却崩断了琴弦,不过,我想我会继续。到底,在任何情况下都坚持到底是我与母亲的承诺和约定,我想母亲依然能有所感应,即使是在天堂。

对于母亲年轻的经历,我了解不多,但对于如何帮助亲友与邻居的琐事中,从母亲与我慢聊的讲述和回忆来看,我的母亲平凡而伟大。对于亲友的疾病和艰难,母亲脆弱的坚强总在帮助亲人们装作不害怕,但装着装着也就真的坚强了起来。现在,我想母亲又有了新的使命,让活着的亲人们假装不悲伤,慢慢地,也许就真的不再悲伤。

我们一家都是土生土长的农村人,母亲更是深爱着这片生她养她的故乡,要不是病魔夺去母亲还不算年老的生命,我想她绝不愿离开自己的家,离开自己的儿女,更何况现在生活条件好了很多,医疗条件也先进了许多,交通又如此发达。但是,儿女们忧伤地想象只能搁浅在各自隐痛的心底,母亲那慈祥憔悴的面容永远凝化在九八年五月初七的白天。

我很是纠结,我的这些文字,也就是心灵之语,连同母亲仍然对儿女关怀备至的灵魂,安葬在这个属于个人独自行旅的网络世界中。而事实上,有些作品本来也就是对家乡那些最平凡的人们和大自然纯粹的风景,毫无遮掩的赞扬。当我想起母亲了,就来把它更新,能感动多少人就感动多少人,能给多少人激励就给多少人激励,只是现在,哪怕是全世界的泪水,也淹没不了儿女们失去母亲的悲伤。

顺便,我把昨晚与母亲的相聚小心捡拾,我还想在这个无人知晓的角落,把我那颗绝望却又绝不服输的心,小心安放。